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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风弃清华读北大并不是为听鲁迅的课

来源:男人屋2016-12-09

  胡风(资料图)

  胡风从未自称“鲁迅门人”

  近来,有些文人一提到胡风,便热衷于给他戴上“鲁迅弟子”甚至“大弟子”的桂冠,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对他的敬意,却不知这番好意并不是胡风所乐于领受的。

  1942年胡风曾就小报《良心话》诬其“附逆”事写过一篇辩白文章,文中愤怒地指出:

  首先,它一开口就咬定我“自称鲁迅门人”。自鲁迅先生死后,有些小报常常阴险地说我是鲁迅的“弟子”甚至“大弟子”,但咬定为这样“自称”的,似乎这还是第一次。但我究竟在什么时候,什么地方,向谁这样“自称”过呢?不用说,对于新文化和我们这一辈以及以下的千千万万的文化工作者,鲁迅先生是开路者和哺养者,但我不但不至卑鄙到想盗取一个“门人”或“弟子”之类的莫名其妙的头衔,而且因为不愿给那些乡下小女人似的文士们添加嘁嘁喳喳的材料,无论在他的生前或死后,我总竭力避免提到我和先生之间的交游关系,立意了几年的一篇回忆记终于还没有着笔,一半也是因为这一点顾虑。而且我知道,在先生自己,虽然不惜用血液哺养年轻的一代,但却非常讨厌别人称他为“师”的,记得当他收到正在编辑××杂志的青年作家×××用“迅师”称呼起头的信的时候,他冷笑了一声,说:

  ——— 哼,突然地“师”起来了,过两天会改成“迅兄”,再过两天再不给他稿子,就会改成“鲁迅你这混蛋”的。“迅师”,不知道他在什么学校听过我的讲义!

  (《死人复活的时候》,作于1942年4月14日;初载《山水文艺丛刊》第1辑《死人复活的时候》,桂林远方书店1942年版;收入《胡风全集》第3卷,湖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,第121-129页)

  在胡风看来,那些说他是鲁迅的“弟子”甚至“大弟子”的人大都没有安什么好心:一是为了栽赃,把那个与他并不相干的“莫名其妙的头衔”硬塞过来,如果不站出来否认,便可以坐实其“盗取”的罪名;二是借此攻击鲁迅先生,“自称鲁迅门人”的某人竟干出了这样的事,可见鲁迅并无知人之明。胡风的态度很明确,他从未这样“自称”过,也不以为这“头衔”有何特殊的荣耀,他只承认自己与鲁迅先生有过“交游关系”,是先生“用血液哺养”的一代人中的一个。而且,他还清楚地知道,鲁迅先生根本就不认可那些妄自攀附的“私淑弟子”,只认可那些在学校注册登记并购买了“讲义”的“授业弟子”。

  如今,还能记起胡风这番辩白的人似乎已经不多了。

 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,今天仍然有些文人热衷于给胡风“栽赃”,赵朕和王一心大概是走得最远的,他们在合著的《文化人的人情脉络》(团结出版社2009年版)一书中不仅“咬定”胡风是鲁迅的“门生”,而且大胆地伪造历史,刻意地要把胡风重新塑造成鲁迅执教北大期间的“授业弟子”。该书“师生”篇第15节小标题为“关系密切的得意门生:鲁迅与胡风”,其中有这样几句:

  “1925年的9月,胡风本来考取了清华大学英文系,可是当他听说鲁迅在北京大学教书的消息,就放弃了清华的学籍,而进入北大预科读书。在北大,鲁迅每周有两个小时的《中国小说史》的课,这两个小时成了胡风最喜欢的课。”(第190页)

  凡读过胡风《鲁迅先生》(初载《新文学史料》1993年第1期,收入《胡风全集》第6卷,第57-58页)一文的人都知道,赵、王的上述描写来自对该文下面几段文字的恶意改篡。胡风是这样写的:

  “1925年秋,我进了北京大学预科。当时,我也考取了清华大学英文系文科一年级。但为了向往北大才是以鲁迅为中心的新文化圣地,我宁愿损失两年而进了它的预科……

  进了北大以后,感到很失望。原来,北大课程并没有什么新文化新文学,依然是国学概论、国文以及基础课程。预科有英文,教员是翻译易卜生作品的潘家洵,但教材依然是司各德(?)的一部写牧师的小说,不但不是革命的,而且还不是现代的。还知道,本科也没有新文化新文学的课程。鲁迅是有课程的,但也只是每周两小时的中国小说史。

  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下,和同学朱企霞去旁听了他的一堂中国小说史,目的只是想看看他。浓发,平头,黑黑的一字胡须,长袍马褂,记不得是不是穿的陈嘉庚鞋。这一课恰恰讲的是他在文章里写过的内容。才子和佳人相爱了,但有一个不才子从中捣乱,幸而才子中了状元,终于奉旨结婚和佳人团圆了。声音是悠悠不迫的,学生中偶有笑声,但他自己并不笑。是一贯的反对虚伪的态度。就只听了这一堂课,算是感情上得到了一次满足。想都没有想过去旁听胡适、周作人的课。”

  胡风说得很清楚:当年他放弃清华而就读北大预科并不是由于听说鲁迅在北大有课,而是出于对“新文化圣地”的向往;进了北大之后,他“感到很失望”,这种情绪不仅与得知预科和本科课程中都“没有什么新文化新文学”有关,也与得知鲁迅先生为本科开的课程“也只是每周两小时的中国小说史”有关;“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下”,他和同学去“旁听”了先生的一堂课,虽然未觉得有甚新意,但从“感情上得到了一次满足”。

  然而,胡风当年并无兴趣的这门课,在赵、王的笔下竟变成了他“最喜欢的课”;当年“旁听”过的“这一堂课”,在赵、王的笔下竟变成了他“每周两小时”的精神盛宴。赵、王为了把胡风重新塑造为鲁迅先生的“授业弟子”,竟然罔顾史实,好大的胆量,好大的本事!我不禁要问,为何非要将仅与鲁迅先生有过“交游关系”的胡风塑造为与其“关系密切的得意门生”呢?难道非要派定给他一个“盗取”的罪名才肯罢手么?

  实际上,认知伟人是需要时间的,是不是“弟子”都概莫能外。

  胡风对鲁迅的认知也不是一次完成的,而是有着一个相当曲折的过程。就笔者所知:1927年前后,他最爱读的文学作品并不是鲁迅的小说集《呐喊》,而是周作人的译诗集《陀螺》;1928年前后,他尚认为“鲁迅作品的流行我以为并不在他作品里所表现的什么而在他的‘滑稽’”;1931年前后,他指出:“鲁迅主观上是共产主义者,而客观上是无政府主义者,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”;1932年前后,他的认识发生了变化,提出:“他(指鲁迅)不管是在创作方面,谈感想方面,还是××方面,都一直毫不屈服地同封建势力进行斗争。他以对黑暗势力进行顽强战斗的精神,廉洁的个人生活和一定的艺术高度集全中国知识分子尊敬于一身。当然,他是个人道主义者,不是共产主义者,但是,他总是对解放运动抱有强烈的同情心并努力去接近。”

  换句话说,1933年之前,胡风对鲁迅的认知过程明显呈现出由低而高的轨迹,不管其内驱力是什么,都与1926年在北大读书的那段经历没有多大关系。

标签:胡风弃清华读北大鲁迅的课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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